第82章 “您这是一定要逼我了？”（2/2）
“别再说了！”
顾婉君试图去握母亲的手，却再一次被无情甩开，不再挺拔的肩背气得发抖，母亲的语气不容商量：
“顾婉君，你听好了，你要是执意选择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就别认我这个妈！”
“......”
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揪住，喘不过来气，咬破的嘴唇往外冒着血珠，顾婉君张了张嘴，尝到眼泪苦涩的味道：
“妈，您这是一定要逼我了？”
“不是我逼你，是你为了她连家都不要了！”
母亲决绝强硬的态度无疑不是往顾婉君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上又猛戳了几个血窟窿，压抑在女人心里多年的委屈终于爆发出来：
“妈，如果我真的不要这个家了，当年我就不会狠心放弃陈璐，而是会直接和她远走高飞。”
“......”
顾婉君打小就是个有主见的，这点顾母不是不知道，但这次是她头一回亲眼见到女儿如此尖锐强势的模样。
话赶话说到这，母女俩僵持不下，气头上的顾母索性也狠下心来：
“既然你执迷不悟想放弃这个家，那现在走也不晚，还回来通知我做什么？”
“......”
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地滚过苍白的脸颊，顾婉君跪下来，她咬着染着血色的嘴唇，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妈，这五年来我过得生不如死，曾经我想着为了朵朵，为了你们，随便找个人嫁了算了，反正没有陈璐，我这辈子也就那样了，当时我见了一个又一个相亲对象，您和爸还拦着我，说希望我真的幸福，不知道您还记得吗？”
“其实我当时已经选定了一个相亲对象作为结婚对象，您知道最后是什么阻止了我吗？”
“是姐姐。”
“姐姐去世前最后一年给我的新年祝福卡片上说希望我能永远做自己，希望我能真的幸福......”
“妈，当年逼走陈璐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现在她回来了，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再错过她，我相信如果姐姐在天有灵，一定会理解我......”
“妈，您和爸永远是我最亲的家人，这次就当我这个做女儿的对不起你们...我真的不能放弃陈璐，没有她，我真的活不下去...妈，对不起......”
说完，顾婉君压根不敢看母亲的表情，她缓缓站起身，擦掉脸上的泪水，转身朝门口走去。
短短几步路的距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疼痛从脚底窜上脊背蔓延到心脏，被泪水打湿手背的手搭在门把手上，停顿了一秒，最终顾婉君还是推开了门。
客厅里，毛线针和毛线团孤零零地躺在桌上。
顾母站在原地，听着门关上的声音，强撑着身体的老人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沙发上，她闭上眼睛，枯瘦的手紧紧攥着胸口的布料，眼泪无声滑落。
走出家门，阳光刺眼，顾婉君却感觉浑身冰冷。
她知道，她选了一条未来无比艰难的路。
但她已经没法回头了。
------
周五。传闻中的艺术交流节如约而至。
作为该活动的重要嘉宾，陈璐一个月前就收到了来自国内的邀请函。
此次交流节的合作主办方，无论是建河娱乐公司还是闻海出版社，哪一个单拎出来都是业内数一数二抗打的。
尤其是建河娱乐，该公司的掌权人是业内出了名雷厉风行眼光毒辣的商业女魔头高海黎，这次交流节活动立项就是她提出来的。
项目成立后，建河娱乐不遗余力地为这次活动造势炒作，高海黎更是不惜花费重金请来各大网站头部作者，其中头部作者比重最大的就是闻海出版社，为首最先签下这次活动的是该出版社的首席作家，林鲸。
云江市首屈一指的女作家，拥有绝对超高人气的畅销女王，连续七年蝉联最受欢迎作者奖项，要谈起国内悬疑小说的发展，林鲸绝对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前段时间，她的原著双女主悬疑人气小说《等风来，不如追风去》改编成同名剧本影视化，这也是国内第一次将同性题材大荧幕，一举打开了中女百合市场。
而这部作品影视化背后的金主公司正是建河娱乐。
据说建河娱乐和闻海出版社不光是生意上有来往，建河娱乐老总高海黎私下里和作家林鲸交情匪浅。
当然，这些都是陈璐通过新闻以及各类营销号听说来的，她是林鲸的书迷，高中时期就喜欢林鲸的书，这次之所以接受邀请大费周章地从国外飞回来出席活动，一是因为她想了解学习一下国内的文学市场，其次就是因为她听说偶像林鲸也会来。
活动开始前，陈璐提前半个小时入场。
春日的阳光温柔地洒在校园的林荫道上，陈璐一入场，就被负责接待嘉宾的学生志愿者引到了图书馆前的大广场上。
目光扫过那一排排整齐的座椅，每个座位前都立着写有各个作者名字的精致名牌，路过某个位置时，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可爱女生热情地冲陈璐挥手打招呼：
“朝暮？是我呀，月下独酌，之前在网站论坛里跟你聊天儿的那个！我还管你要了□□，记得吗？”
突然被搭话，陈璐愣了一下，眼前的脸和记忆中的某个二次元动漫头像对上了。
月下独酌，真名林听，某女频大网站头部种田文作者之一，从前年一本飞升后本本爆款，手握多个广播剧版权和影视版权。
之前在某网站逛论坛的时候，两人因为网站榜单改版问题在某个帖子下搭上了话，自此之后，超绝E人林听隔三差五地主动找陈璐聊天，陈璐礼貌回复，两人聊得还算愉快，想着多了解一下国内文学网站形式总没错，陈璐同意交换□□。
匹配上人脸后，陈璐点点头，语气温和：“我记得，你好。”
“我半个月前看你IP地址还在加拿大，还以为你不来参加这次活动了呢。”
林听一边说一边热情地往陈璐身边靠，眼见胳膊就要挽上自己了，陈璐抿了抿唇，微微侧身，下意识把手背到身后。
然而这样细微的闪避动作并没有什么用，不知情的林听索性直接一把搂住了陈璐的肩膀，这人虽然长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但是她跟172的陈璐身高相差无几。
“上次你说你是INFJ我还有点不信，结果这见面一看你还真是I人啊！”
林听自顾自地感慨，丝毫没注意到被她搂着的陈璐半个身子都僵了。
距离产生美，果然不能在现实生活中见网友。
陈璐绷着后背，一边点头回应着林听的滔滔不绝，一边思考该如何脱身。
就在这时，几个想找林听签名的大学生粉丝犹如一场及时雨救了陈璐。
以让林听先忙、自己也该去找位置了为由，陈璐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撤了撤，脱离了那个让她浑身不自在的搂肩。
林听也不是冷落粉丝的人，她一边热情地接过粉丝递过来的书准备签名，一边跟陈璐说让陈璐先去占位置，一会要是有空了她去找她聊天。
陈璐点头，转身那一刻默默松了口气。
今天活动这么多人，还是忙点好。
两分钟后，在大学生志愿者的帮助下，陈璐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虽然陈璐自认为只是业内一个名不经传的新人小作者，可事实上，无论是“浮生”还是“朝暮”，她的书迷粉丝群体都格外庞大且粘度高，尤其是学生党年轻人居多，这也是陈璐为什么是这场校园活动的重要嘉宾之一。
陈璐一入座，立马有不少认出她的大学生粉丝围了上来——
粉丝一：“朝暮老师，我特别喜欢你，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陈璐点头，翻包找签字笔：“谢谢，签哪里？”
粉丝二：“啊啊啊朝暮大大！我超级超级喜欢你，我之前参加了你的线上签售会，还中奖了你的亲签！”
四目相对，陈璐直视着那张年轻稚嫩的脸，脱口而出：“晴天有点困是吧，我记得你，好久不见。”
粉丝三：“朝暮老师，可以和你合个影吗？”
陈璐整理了一下头发，往粉丝旁边站了站：“可以。”
粉丝四：“浮生大大！啊啊啊我快哭了！学校还真把您请来了！我之前上初中的时候每周都买新杂志，就是为了看您连载的悬疑小说，后来您不更新了，我还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有一天去论坛看别人聊天儿才知道您换笔名了，我可以和您拥抱一下吗？”
“当然。”陈璐微微张开双臂，语气平淡却温柔：“谢谢你的喜欢。”
一个拥抱引发在场一片尖叫，好在有大学生志愿者在一旁维持秩序，其他粉丝才不至于一哄而上扑陈璐身上。
粉丝激动归激动，但大多都是有理智的大学生，各大作者陆续到场之后，活动正式开始，原本围在作家们桌前的粉丝和书迷们自发地排起队来，这样一来倒是少了争执和摩擦。
在陈璐桌前排队签名的99%都是女孩子，陈璐生活里并不是一个热络的人，可每一个上前来要签名的粉丝或者书迷，她都会和她们聊几句天。
这期间还有几对悄悄勾着手指走上前来要签名的小情侣问陈璐能不能祝福她们，望着表情甜蜜幸福的两人，陈璐的祝福郑重且认真：“祝你们平安快乐，幸福长久。”
桌前的队伍越排越长，似乎没有尽头，名字签了一个又一个，字写了一段又一段，陈璐手腕已经开始发酸了。
可她心里很高兴。
还有什么比看到大家如此喜欢自己的作品更能让作者开心的事呢。
“下一个。”
“您好，陈璐老师。”
字正腔圆的播音腔飘进耳畔，和其他粉丝口中的笔名尊称不同，一句“陈璐老师”听得陈璐一愣，毕竟她也就刚毕业一年，比这些大学生大不了多少，习惯了笔名之后，冷不丁地有人叫她陈璐老师，她还真有点不习惯。
陈璐一边想着，一边闻声擡头看着桌前人，对方是个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的年轻女孩，乌黑明亮的杏眸漾着丝丝缕缕的笑意，年纪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大，可和自己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散落在胸前的长发隐约挡住了挂在脖子上的证件牌，看起来与其他志愿者脖子上的证件不同，倒像是记者证之类的东西。
应该是个性格温和开朗的女孩。
陈璐脑海里不自觉蹦出这种想法。
似乎是注意到陈璐在打量自己，年轻女孩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她低头看了看桌上的名牌，态度礼貌地跟陈璐本人确认了一遍：
“您是《囚笼》的作者陈璐老师吧？”
“我是陈璐。”
“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我找错人了。”
那双满是笑意的温软杏眸里多了几分不好意思，陈璐点头示意，心里确定这人大抵不是自己的粉丝。
果然下一秒，没等她开口，年轻女孩就礼貌地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是来帮朋友要一个签名的，她是您的忠实读者，您的每一本书她都看过，她特别特别喜欢您，本来今天她是准备自己来的，可是临时有工作，推不了，所以只能拜托我来了，您看您方便给签个名吗？”
年轻女孩说完，从随身背的书包里掏出来一个木制盒子，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放的正是陈璐那本长篇小说《囚笼》。
书籍保存得很好，甚至连封面都没什么划痕，足以看出来其主人对书的爱护程度。
陈璐心里有些触动，她接过年轻女孩手里的书，翻到扉页后，擡头看着女孩：
“要写些什么吗？”
冷不丁被问了一下，年轻女孩脸上闪过一丝茫然，显然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
“除了签名，还可以写别的吗？”
“嗯，除了签名，可以写一些话或者祝福。”
说完，陈璐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眼前人的难处，她语气温和地主动给出了建议：
“如果方便的话，你现在可以先到一边给你朋友打个电话问一下她有没有什么想让我写的，我可以边给别人签边等你。”
“可以吗，那太谢谢您了。”年轻女孩笑得眉眼弯弯：“我这就给她打电话，先让后面的朋友过来签吧，谢谢您。”
年轻女孩连着说了两个谢谢，陈璐都害怕这人会突然给她鞠个躬。
好有礼貌的女孩。
后面的粉丝先上前签名，年轻女孩去一旁打电话，那人倒也没有走得太远，距离刚好够陈璐能隐约听见对方说了些什么。
“喂，江瑜，你现在忙吗？休息是吧，我跟你说件事，你先别太激动，你喜欢的那个作家来咱们大学了......什么哪个，就是《囚笼》的作者陈璐老师，你之前不是说特别喜欢她吗？什么，朝暮？对，是她，就是朝暮，我不记得她的笔名了，但是就是她，她来咱们大学了，我现在正排队给你要签名呢，什么？我这边有点吵，听不清，等我一下。”
年轻女孩把手机从耳朵边拿开，点开免提，下一秒，同样字正腔圆但激动到大嗓门儿快飞出屏幕的声音就那么直愣愣地冲进了陈璐的耳畔：
“什么？星星你说什么？朝暮真来咱们学校了？是朝暮本人吗？我靠！之前不是都传她在国外回不来吗，怎么还真来了？你家高海黎可真有本事——”
免提开了不到三秒就被关上了，陈璐余光瞥见那个年轻女孩捂着手机四下扫视了一大圈，再次把电话贴到耳边时，那张白皙如玉的脸貌似红到了脖子根儿。
陈璐刚刚忙着给刚才那位粉丝签名，没太听清，刚才免提里的人说的人名是谁？高什么？
手里的签字笔转得飞快，不知怎么的，陈璐突然联想到此次活动的主办公司建河娱乐的那个女总裁。
高海黎。好像是叫这个名儿。
刚才电话里说的也是这个名儿吗。
陈璐觉得自己貌似听到了什么不能听的。
没一会，结束通话的年轻女孩回来了，她先是把朋友“江瑜”的名字告诉给陈璐，之后又把要写的话复述了一遍。
写完年轻女孩复述的话，陈璐自己在最后加了一句【期待下次见面。】
“写好了，给你。”
“谢谢老师。”
“不客气，方便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唐星楚。”
“唐星楚，很好听的名字，祝你和你朋友江瑜健康平安，天天开心。”
“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再见。”
望着年轻女孩离开的背影，陈璐突然觉得“唐星楚”这名字好像有点熟悉，貌似在哪条新闻上看过。
等会，江瑜这个名字她怎么好像也从哪条新闻上看到过呢。
难道这两个人都不是素人吗。
陈璐一边分神回忆，一边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腕说着下一个。
“你好，想写些什么。”
“朝暮老师。”
熟悉的温婉女声轻飘飘地落在耳畔，甩笔的手乃至坐得挺直的肩背都明显地僵了一下，陈璐闻声擡头，猝不及防地跟顾婉君那张端庄妩媚的脸打了个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