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小殿下(2/2)
是因为入定。
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奇怪了吗?
你顺顺当当闯进了皇宫里,没有被任何人捉住,误打误撞进了一间厢房,在影子里看见了鬼。
若是孤魂如此轻易现身,千百次招魂还有什么意义呢?
本就是骗人的虚幻。
也不是第一次了。
小殿下舔了舔发涩的嘴角,用一只手扶住另一只颤动不已的手,摆了三只铜钱出来。
魏逐风是很冷静的人,非常决断、清醒、从不拖泥带水,没人会再把他当小孩看。
他郑重其事地下了断言:“三正是鬼,三反是鬼,两正一反是鬼,两反一正是鬼。”
他将敝帚自珍的卦象朝天一扔,随后一眼也没有看指引,就那么丢弃在原地,一转身便没了踪迹。
清晨,有人按部就班进来打扫。
这些人被下了封口令,不会与他说一句话,任凭他如何招呼,统统拒人以千里之外。脑袋和意气用事,孰是孰非,很好选。
他没让人帮忙,跨着小步慢悠悠去门口取了新送来的一件衣裳。
天气渐冷,他膝盖与手肘有伤,关节处总觉得寒凉,一场秋雨一场寒,幸亏这一季的雨还没来,否则真要像针扎一般,痒而刺痛,就像眼角那道疤长好时。
这是第三年。
陛下不会给炭火,不会给笔墨,但是有被子,有地龙,有屋檐下凝结成冰的一块块锥棱。咕咚一声扔下,就像风铃一样好听,只是他总怀疑是哪里来的松鼠。
他好声好气和新来的太监请求:“我上次要的花肥,还没有给我,陛下很忙吗?北疆没有战事吧。”
“……”
“这样,那好吧,再替我催催?谢谢你。”
他动作很慢,走路时有点像是怕扯着腿的样子一步步朝前挪,慢慢躬身,摸到了像颗拳头大小的白菜,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这么小还要冻霜,吃了它也太可怜了。
他说:“你好。”
隔了一会儿,他不太清楚地将手放在锁骨处,终于找准了声音震动的来源。
他说:“今日天晴了吗?”
很安静,很安静。
他的世界常年在下着同一场寂静无声的大雪。
空荡荡的洞xue,如果连自己也不出声,就再也没有人回话了。
陛下给了蜡烛,夜里点起来,亮不亮不知道,就是有点烫。
他趴在窗前,摩挲着找出一把剪子,对准根芯勉力翘了一下,不料烛台翻转,累积成一片小汪洋的烛油倒灌下来。
他大惊小怪地“嘶”了一声,仿佛没有痛觉似的伸手去撕滴落在手腕上的蜡油。
一块鲜红的痕迹蔓延在病态到苍白的肌肤上,滚动绵延一路,从指尖点点缀在小臂上,先是凝固,再是活色生香的烫痕,哄得人喘息似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声很微弱的脚步声,脚底在地上猛地窜了一下,摩擦出一个急切的态势,不知怎么又收了回去,卡在中间,既未后退,也没向前冲。
这声音很小,没人听得见。
不知过了多久,人从房梁上下来了。
许是未寻见人,脚步踟蹰片刻。
蓦地一转身,迎面而来只见高高的古琴举起,面不改色朝下狠狠一砸——
琴没抱稳,摔在地上,弦砰地一断,算是报废了。
他站在桌子上,脚下虚空,原本就没站稳,还被怒不可揭的一扯。
他何其敏锐,即刻挣扎,奈何手腕一动就被强于他好几倍的力量压制住,动无可动,僵持不定时,手腕上已经出现狰狞的一道红痕。
技不如人,只好轻声叹道:“我总知人该有所图,陪伴也费钱。你要什么?”
他满身汗,只听很轻的抽动声。
他诡异地松开手,抱着膝盖,呆了一瞬。
沉默完,把脸藏进怀里,好像这样就不用被注视。
他绞尽脑汁,尽量冲着人的方向,半是怀疑半是希冀地问:“看见了?”
不冷不热的回应,是他在三年里听到的第一句人声。魏逐风漠然地擡眸,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