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哀而不伤(1/2)
第87章哀而不伤
“今古北邙山下路,黄尘老尽英雄。”
这是魏逐风失去意识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百年光景驹过隙,功名富贵将焉如?君不见北邙山,石羊石虎排无楼,旧时多有帝王坟。
今日累累蛰狐兔,残碑断碣为行路。
他挣扎着从废土坑里爬出来,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
胸腹间仿佛断了一块骨头,手臂脱臼,腿被好几个书架重重砸了个遍,不影响走路,但就是疼。
魏逐风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后悔和陆扬连上了同命连心的蛊虫,他疼成这样,陆扬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但要是不用这招,陆扬早就在对阵梁康权时就不管不顾以命换命。
魏逐风就是陆扬的锁。
这世上有些人,对自己要求过于严苛,恨不得给自己上一万道枷锁;
对他人,忽而又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占到一点便宜,心中有一万句歉疚。
魏逐风不要他的歉疚。
他支起身子,在那堆和他一起倾倒的破铜烂铁里勉强找了把刀,再次回到石壁前摸索。
既然有机关能转过来,必然就会有转回去的方法。
他一心皆在墙壁上,忽略了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刀光逼向背心,他才闪电般回避,蓦地掷出了一刀。
皇帝踉踉跄跄地倒在地上,和对面的北巍皇子面面相觑。
魏逐风的刀开过锋,沥过血,比皇帝配在腰上的假把式强了不知道几倍,经过方才一战,又多了几分无知无畏的肃杀之意,寒光凛凛,不出意料地把皇帝镇住了好几秒。
赵烜周身疲惫,衣摆沾上落灰,恍若在断壁残垣中纠缠了三百个回合,然而他眯起眼睛,像一头苏醒的雄狮:“原来一直跟在太傅身边的人是你。”
魏逐风没心思与人说废话:“案子已经判完了,他不是你们的将军,更不是你的太傅。”
“你又知道什么?!太傅教我读书,授我武艺,替我守江山——”
许是那首不吉利的诗歌作祟,他心中始终有一股排遣不去消散不了的不安。因而对着无耻之人,终于忍无可忍道:“你恶不恶心?”
终于其人被逼得语塞。
“你不信他。你做的那些事,和昭明帝有何分别吗?一个过河拆桥,一个助纣为虐,你敢不敢摸着良心说一句,对他从无怀疑,从未做过任何辱没他的事,从没有放纵你的愚蠢和疑心?你不敢,你只能在黑黢黢的洞xue里,摆几个灵牌,掉几滴眼泪,假装身不由己。实际上,你明知陆扬无辜,却不肯替他平反;明知昭明帝错信,却极力隐瞒真相。都自私到这个地步了,何必再来伪装深情?”
“我是皇帝,我总有许多的不得已……”
“巧了,全天下最不怕你们南边皇帝的此刻正站在你眼前。”魏逐风居高临下,将那缩在角落里自言自语的皇帝尽收眼底,毫无惧色地举起刀来。
寒光一闪,皇帝发出一声哀嚎:“护驾!护驾!”
他左手手腕鲜血如注,被挑断了手筋,往后再也举不起哪怕一支毛笔。
史书鲜血如注,并不由赵烜来书写。
魏逐风不再看他,只在墙角发现某个凸起,他毫不犹豫按了下去。
又是一阵“轰隆”,石壁调转。
魏逐风被机关带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又看见那座被撬开了的石棺,眼前一亮,连忙寻找着陆扬,未料到下一个撞进他视线的居然是梁康权。
魏逐风:“……”
梁康权看起来也没那么想杀他的意思,漠然地指了指他背后那面墙,“陆扬方才被你转过去了。”
魏逐风:“……”
从来没这么无语过。
转过去的话——
啊,太傅和他教习过的小太子岂不是正好撞上了?
他一面这样想着,一面四处摸索着机关,可无论他怎么鼓捣,墙面就像立地生根一般再也不动了。
魏逐风不愿再起冲突,勉强行了个礼,装成一副还算有礼貌的样子,问路道:“前辈,此地可还有别的出口吗?”
梁康权抱着他的几卷纸面无表情:“没有。”
怎么觉得这位前辈和先前判若两人?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魏逐风摸不着头脑,便也不和主人家告辞,从原路跳了出去。
他和陆扬说好了,如若计划成功,世子会派人等在皇宫北门,一同离京。
如若失败……
魏逐风不考虑失败。
他溜进夜色里,迅即赶到了北门。
混乱不堪,隐匿便宜。
肃穆宫墙下停着一辆马车,一人焦急地四处张望。从上至下的帷帽,只从身形能看出是个女子。
魏逐风藏在暗处,皱了眉头。
一刻钟过去,魏逐风没有等到陆扬,更没有等到另一辆马车。
他将刀别在身后,谨慎地贴在墙角出声:“阁下的马车能出京吗?”
女子打了个寒噤,却压住颤抖,用平稳的语气回复道:“能。”
再耽搁只是浪费时间,是敌是友碰一碰就知道了。
魏逐风从墙角走出:“不知您是?”
女子没有一点想与他客套的心力,嗓音中皆是焦灼,“陆扬呢?你们不在一起吗?”
魏逐风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您能从头说起吗?”
女子定了定心神,“下午时我收到了世子的密信,让我带人守在北门,带一人离京。”
魏逐风反问道:“那王光呢?”
二人面面相觑。
女子忽然道:“说不定他口中让我送离京的人就是你,陆扬早都已经安排好了。”
夜间的风吹凉了魏逐风炽热的头脑,更吹凉了他的一番赤忱。
陆扬原本的计划里,就只有送一个人离开。
值得高兴的是,他的规划里有自己;不屑一顾的是,没有他自己。
“母妃,”马车中忽然传来一个孩童微弱的呼喊,“母妃是要去那位陆大人吗?我也想去见见他,他是不是要离开了?”
“明书?”女子猛然回头,从马车的暗格里抱出了一个男孩。
魏逐风听到这个名字忽然就明白了这二人的身份,他看着那个惊慌失措仿佛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孩子,忽而心中涌现了一股迷茫。
他擡脚边走,转向完全相反的另一个方向。
“你要到哪去?”徐慧喊住身量、面孔都仍是少年的魏逐风。
他头也不回,轻声说:“找人。”仿佛这是不需要下任何决心,最自然而然的一个举动。
“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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