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故人(2/2)
问不可言说的人是否后悔,问上天可曾不公。
陆扬将那块红薯翻来覆去地搓,外表一层皮都快揪干净,不知是不是冻的,从这个话题开始后就莫名其妙地红着。
他捂了下脸,将红薯包好,放在心口的位置。
感觉这里会暖一点。
“你们说,人在死之前会说些什么啊?”
想到此番阴冷的连环凶杀案,“那在杀人之前又会说些什么呢?”
一阵哄堂大笑:“多半是,你可曾还记得昔日种种,拿出银钱饶你不死,我要你偿命……”
“我要你偿命。”
一阵疾风吹过,屋里的蜡烛顺势灭了,紧接着,在距离陆扬咫尺之离,传来一句尖锐的惨叫。
“啊!!”
他猛地起身,下意识摸腰间,手一落空便立刻恍然大悟,立刻倾身,捡起还没完全熄灭,留有些许火星的木柴朝风涌动的方向砸去!
风瞬动的位置,就是人的位置。
陆扬耳边忽然浮现出清早路员外向他们第一次描述此间案件时的低语。
他说:“除了男尸,女尸,还有一个不好分门别类,也不知该如何称呼的。”路员外一阵胆寒,强忍着不适道,“在女人小腹中有一具成了形的婴/尸,因而不好算数字。”
婴/尸。
怀孕的妇人。
他蓦地瞪大双眼,没有任何犹豫,摸到妇人方向后握住人手腕,斩钉截铁地向身后一拉——
果不其然,听见了利刃出鞘的响动。
若是有把刀……
若是他还能拿得起刀……
哪有那么多的若是,如果,可能?
他闭上眼,刹那间,有柄尖刀穿过厚重的披风和外裳,直直刺入胸膛。
惯性使然,陆扬还没来得及感到疼痛,就和那已有五六个月身孕的妇人一同绊倒。
不长,且不顺手,有很强烈的阻塞感,许久没磨过。是短刀或匕首一类的小件,易于携带,藏在谁身上都有可能。
是谁?是那些看着就不安好心的大汉,还是走上歧路的少年?
十岁出头的少年有这么明确的杀机,和毫不拖泥带水的行动力吗
嘶,好疼。
疼疼疼。
刀尖刺入后,行凶者仍不死心地转动刀把,似乎想从其中剜出什么东西来。
“陆公子!你没事吧!”
一片慌乱中,唯有路员外战战兢兢,对他带来的客人保持着基本的责任感和保护欲。
他也是在场人中第一个点起火折子,一步一蹒跚,颤巍巍一步步微弱却坚定朝着陆扬走来的。
陆公子闻到离身体十足近的血味,被熏得头晕,又因这份妥帖的关心和爱护莫名得到些许安慰,头脑清明了半分。
三十岁出头的年轻夫人,有垂垂老矣的老妪,十四五岁的佝偻少年。
孩子是不能跋山涉水,顺着线索残存仅剩一条血迹斑斑的细绳千里追袭的。
被恨意疯狂浇灌的,只能是已然拥有力量的成人。
遥远的火光在他脸上抽了抽,像是不知名的舞蹈。
那人似乎察觉到没能生剖婴孩,利落地转身要走,却不料被猛地照亮了脸侧。
惊惧交加,与勃然大怒间,他即将手起刀落,杀了这个胆敢看清他面容的人——
瓢泼大雨,破庙鬼魂,竟是梦中魂牵梦萦,历历在目的昔年故人。
陆扬看清了的同时,也死死钳制住其人的手腕,钢筋铁骨难以挣脱。
少年听见这人的声音依旧像多年前一样,三分调笑三分揶揄四分令人胆寒的尖刻温柔,咬着牙叫出了他的名字:“小景。”
哪来的十四五岁的佝偻少年?
有的只是因为生长停滞,变作四足行走的人类怪物。
说要为母,为未出世弟弟复仇的少年神情复杂,抽出刀,凛然退后几步。
他说:“陆扬大人,好久不见。”
“……”知府连带着一众官差统统痴傻,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小景环视一圈,用自己都不懂的复杂语调哈哈大笑:“今日有他在,我不杀你们。”
“下次,一起杀。”
他还要上前,雨幕中相隔数百步的轰然一箭,差点将他钉死在破庙的木门上。
仓皇逃走前,他用深深的目光看了一眼陆扬,“我们还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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