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他们曾经那样亲密过(2/2)
贺知衍沉下心来向她解释:“我和蓝茵也没那么熟。她是自来熟的性子,跟谁都能很快打成一片,在我面前自然也是如此。后来的两天,我去医院看她,是替朋友去的,他那天几刚好出差。”
温荔仔细回忆了下。
自两个月前在医院重逢,他们之间也算是见过几面,但次次都是针锋相对,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
此刻贺知衍忽然解释这么多,倒让温荔有些慌乱无措。
她逼迫自己平静下来,汇报似的开口,顾左右而言他:“你这么一说,倒是让我想起来,蓝茵手术后恢复得不错,已经住了半个月的医院,各项身体指标正常,马上就能出院了。”
她这样答,属实是问此答彼了。
贺知衍看出她的紧张与不安,就没再多说什么,轻轻“嗯”了一声,对她说:“外面冷,你也出来好久了,回去陪你父亲吧。”
-
元宵节那天,温荔正好上的是白班。傍晚临近下班的时候,她刚刚好写完今天的工作总结,合上电脑,起身去住院部巡视了一圈。
回到办公室,她才发现自己忘了带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好几通未接来电。
她回拨过去,电话嘟了一声便被接通,褚世鋆浑厚的嗓音传了过来,亲切地唤她:“荔荔啊。”
其实早些天,温荔已经打电话给老人拜过年。想到今天是元宵节,她还是礼貌道了句“元宵快乐”,而后问道:“褚爷爷,您找我有事吗?”
“自然是有的。”老人呵呵笑道,“孩子,今天是元宵节,是该团圆的日子了,你要不来家里陪外公过节吧?”
老人情真意切,温荔却有诸多顾虑:“可是褚爷爷,这样怕是不合适呢……”
“外公知道你在担忧什么。”褚世鋆说,“你放心,今天知衍不在家里,就你和我,还有梁管事,咱们三个一起过节。”
贺知衍自是因为工作忙走不开,没空回家陪老人过节。
至于褚颜,如今她同褚家已经形同陌路,许多年没再回过家。
自从六年前发生了那些事情,褚世鋆得知褚颜在其中的所作所为,差点没把自己气病了。他将褚颜叫回家里训斥一通,两人大吵一架后,便将褚颜赶了出去,让她搬到另一套宅院入住,逢年过节的也不许她来看望。
话已至此,温荔连拒绝的理由都寻不到,只好点头应下。
电话挂断,正好卡着时间打卡下班。
温荔脱掉白大褂,换上了打底衫和大衣,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些年货和补品,然后驱车前往褚家老宅。
从这边过去大约四十分钟的车程,温荔怕老人等太久,一路上略微加快了车速,抄了近道,半个小时便顺利抵达。
停好车,她拎着东西,凭着记忆往住宅区里侧走,时而擡眼打量周围的环境。好像一切都没变过,唯一的变化则是每栋房子外围刷了新漆,不似从前那么有年代感。
她在梁管事的指引下进到屋内,褚老爷子听见动静正好出来迎接,热情地握着她的手拉她进屋。温荔的视线扫过屋内陈设,一切都还保留着多年前的模样,没什么变化。
她陪着老人吃了晚饭,饭后老人带她去壁炉旁烤火,又吩咐梁晟去楼上取来一样东西。
温荔看着梁晟将那个眼熟的檀木盒子递到褚世鋆手中,老人又颤巍巍地将盒子转交给她。
时隔多年,同样的事情重复上演。
温荔摆了摆手,正要拒绝,就听见老人说道:“孩子,你不必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外公给你这些东西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认你当我的亲外孙女,想把你当做家人来疼爱。”
“当初凡音留下这些物件,原本是要我留给外孙媳妇的。”老人叹了口气,惋惜道,“但你和我家这个臭小子没有缘分,我也不想将来让这些东西便宜了旁人……所以就由我来做主,把这些物件通通传给你了。”
褚世鋆把沉甸甸的檀木盒子放在她的腿上,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收下:“旁的东西就算了,但盒子里的一金一玉两只手镯,是你外婆祖辈上传下来的,只传给自家人,你一定要收好了。”
“……”温荔抱着怀里的盒子,想拒绝却开不了口。可她又没有任何理由收下这份特殊的礼物,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她打开盒子,看见里面放着一张黑白照片,上面是一个年轻女人,长相柔美,眉眼淡然。照片背面写着:聂凡音,于1959年拍摄于苏州。
“这是您的妻子。”温荔轻声说。不知为何,她有些眼热,看着照片中女人的温柔笑意,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她忽然想起,八年前贺知衍第一次带她来家中拜访外公,饭后回家的路上,她也曾在他的手机里看过外婆的照片。
那时贺知衍还曾告诉她,她和外婆长得很像,都是柔美的南方长相。
“是,她是知衍的外婆。”褚世鋆说,“你和他外婆,眉眼间有那么几分相似,也是有缘。”
说到这里,老人忽地叹息一声:“若是凡音还在,她会和我一样喜爱你的。”
看着老人泛红的眼眶,温荔一时没忍住落下眼泪,内心划过那么一丝无奈与酸楚。
可惜命运总是无常。
与外婆眉眼相似的,又何止她一人?
于他而言,她根本不是独一无二的选择,从来都不是。
这一点,她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看得透彻。
温荔走后,褚世鋆在梁晟的搀扶下上了二楼,敲了敲靠右那间卧室的房门,浅浅叹息:“人已经走了,你要我转交给她的东西,她也已经收下了。”
“你也别躲在里面了,出来吧。”
约莫十几秒钟过去,房门从里面打开,贺知衍站在屋内,沉默许久,搀扶着老人进屋:“您坐。”
许是今日反复念及亡妻,牵扯出了太多愁绪,褚世鋆眼睛依然泛着红,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深思一阵,对他说:“六年前荔荔准备出国念书的时候,我去见过她一次。那天我同她聊了许多,希望她能留下来等一等你,好好考虑你们之间的关系。”
“我知道,您说过的。”贺知衍说。
老人没听见似的,又继续说:“那时荔荔跟我说,她不希望你那么辛苦,想让你停下来歇一歇。她说你有白头发了,她不希望看见你把自己逼得这么紧,这样她心里会很不好受。”
“我知道。”有一滴泪落下来,他低着头,那滴泪恰好落在他的掌心,他将指节合拢,很好地将情绪掩盖过去。
又听见外公说:“至于陶家的那个小姑娘,那都是误会,有什么过不去的呢?往后寻到机会,和荔荔好好解释一下,她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一定能够理解你的。”
对面的人静默无声,许久没再开口。
褚世鋆凑近他,看着他空泛无物的黑色瞳仁,擡手拍了他一下:“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
贺知衍微微侧过头,看向搁在床头的那张照片,良久才开口,声音很轻,好似失了底气:“找到适合的机会,我会跟她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