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挑拨离间(2/2)
魏逐风抿起嘴,心落下一半,却又升起了一阵新的惶恐。
总担心被知道了一些荒谬的举动,就像会处于下风,仿佛交出了什么不能轻易为人所知的把柄,就会被随意操纵。
除了追逐执念,放任自流的这几年里,他手中所沾的血未必对得起“心术光明,无不可对人言”。
没有问,是不关心,还是不需要听旁人说起?
他张口想要解释,一个婢女前来传话,说贵妃邀请,可以借她銮驾共同回宫。
陆扬答应了,意图开口的话却无疾而终。
他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莫名其妙地不高兴,兴许是心事太多,竟靠在马车壁上睡着了。
陆扬听着幽幽的车铃,掀开帘望了一眼。
下一次从这条街道走过,他一定要离开上京。
右肩落下一件重物,陆扬收回目光,伸手想把不将话说清楚喜怒无常的人推开,却见人眉头紧锁,睡得很不安稳,一时又不忍心。良久,两指捏起,在他眉心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没动静。
很好。
陆扬不动声色地将掌心落在外衣胸口,掀开一角,摸索片刻,取出那只草蚂蚱,毫无留恋地朝窗外一扔,听见车辙将什么东西碾碎的声响,魇足得眯了眯眼睛。
不是送给他的又怎么样?
他无意识地擡起手,咬起拇指上的倒刺,还没来得及撕开皮,就被一掌拍下握住了手腕。
力道准得就像人从来没有睡着过一样,重得像是惩罚。
各自没有宣之于口的隐瞒,连带着失控下的默许,萦绕在陆扬的鼻息。
他长长地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倘若再焦灼下去,欲望与不可得就快将他折磨疯了。
他咬着倒刺,思路并没有被打断或干扰,冷静地说:“我还需要一封遗诏。”
马车到了终点,他们并未奉命去拜见,陆扬远远朝徐慧点了点头。
贵妃娘娘未执一词,一眼也不曾多看,衣袂飘飘,蓦地走远了。
某日的一个清晨,一大批西域商人携着货物入了城。
马车经过草草的检视便放了行,之后拐进小巷,七转八转,停在了一间院子。
商人将手脚捆好的人交到来人手上:“世子务必好好看顾,此人滑不溜手,路上试图逃跑两次,咬舌一次,撞柱三次,亏得阁中的前辈有经验,才没让他如愿。此外,我们在途中还遇到了刺杀。”
王光惊声道:“是谁?”
“刺杀无果,那些人便咬了毒药赴死。”商人缓缓说完,将手指竖于嘴前,做了个嘘声。
眼神相传之间,一切便了然于胸。
王光心下茫然,还多了几分凄凉。
当朝长公主之子,曾奉命随陆扬驻北三年的世子殿下,就因为这个身份,清算时得已躲过一劫。
“刺杀来了两拨,我们因此伤了好几个人。但主子们的命令,此人不能死。”
王光看着那个被困成粽子的畜生,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克制,才没有落下拳头,他狠命咬紧牙关,在心底默念一万遍主子的命令,才对商人拱了拱手:“在下就算是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商人面无表情地告辞,借着鹰隼递出了消息。
这鹰极通人性,于院空徘徊三圈便不见了踪影。
这天傍晚,陆扬奉主上之令抄书。
周遭侍奉之人皆当北巍这位裕王殿下性情乖张,一天能想出一个新的办法折腾人,还酷爱使唤新的小内官干这干那,今日按在书座前,命令他抄完古今以外所有咏颂青梅竹马的诗词,不然不许吃饭。
他们听着都要笑了,结果那位小内官脾气好得不得了,一句也没争辩,灰溜溜抄写到现在。
裕王早上出门,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入夜里,下人们在殿里点起灯。
陆扬抻了抻胳膊,听到了盘旋上空的鹰啸。
周身有些冷,他像寻常守夜的太监一样,跪坐在床边,静静地等待着主人回来。
夜半三更,忽而刮过一阵风。
院中似有人点燃火把,隐隐地有喝声传来,仿佛是在追什么人。
那阵风无声地掠过窗口,撩开了月光下的纱帘。
屏息之间,纱帐关上,红烛燃尽,就听见催命符般的敲门声。
“裕王殿下,”一个尖刻的声音轻声细语道,“洒家来传陛下的旨意。”
他眯起眼睛,一双手从后掩住了他的下半张脸,他无法回头,却闻到了一阵新鲜的血液气味。
从肩上。
令人安心的声响懒惰地响起,就像最能混吃等死,酒池肉林的那种王爷,听得陆扬既心疼又想发笑。
“不行。”他说。